来源：媒通社

有人认为：“新媒体野蛮生长，传统媒体的春天要回来了。”

很快又有清醒的人泼冷水：“这很可能是传统媒体最后一个春天。”

其实吧，哪里是春天，顶多是个晴天。

1

媒体人的离职与转型其实再正常不过，但名记者的出走，已经成为近十年来传统媒体人才流失的一个缩影。在过去的黄金时代，一大批业务精湛、内心坚定的新闻从业人员奋战在报刊杂志和广播电视的一线，如今业内精英纷纷退场，有的寻求转型，有的干脆熔断媒体生涯。虽新人不断涌现，也总有旧人坚守，但终归难掩个中失落。

一个花草树木逐渐凋敝的生态，难言春天。界面新闻于2016年发布的统计显示，该年度有13家纸媒倒闭或停刊，报纸出版的利润率由2010年的43.2%下降到2015年的-53.21%，期刊出版和电视行业的情况则相对乐观一些。

到了2017年，广播电视广告总收入首次出现了负增长，报纸停刊、整合的数目更是翻了近一番。淘汰当然是从末位开始的，不能因为这些停刊的报纸大多籍籍无名，就选择熟视无睹。今天还看到这样一则消息：纸价上涨，成本上扬，出版社呼吁别出书了，社里亏不起。这其中有戏谑成分，但也不留情面地折射出纸质媒介的尴尬和危急。

传统媒体在经营上表现出的饥渴，更像是进入了酷夏，口干舌燥之际，一方面要琢磨融合发展事宜，一方面要考虑生死存亡问题，于是我们看到了形式各异的融媒体改革和报业大整合。这样的处境其实比新媒体差远了，人家遭遇的尚且是春雨惊雷，传统媒体则得小心防范饮鸩止渴了。

2

“在锤子眼里，什么都是钉子”。如果将互联网内容传播平台此刻的处境视为传统媒体最后的机会，那就有点以百步笑五十步的意思了。论及舆论引导和内容审查，传统媒体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只大不小，如今监管的砝码逐渐向新媒体领域加重，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。况且，这种力量的传导是平行的，相信传统媒体从业者已深有体会。

这个时代深受注意力经济影响，作为竞品的互联网新业态每次遭遇危机，其实都不意味着传统媒体能够坐收渔翁之利。能从中获益的，永远只会是更讲技术、更有创意、更多趣味的媒介。

因为，互联网传播介质对于传统传播介质的替代是不可逆的，并非算法选择了用户，而是用户选择了基于先进技术的产品。退一步讲，试图依赖于别人的断腕或消亡来重返春天，逻辑上也讲不通。

与新兴内容媒介相比，传统媒体原创内容方面的优势一直在被蚕食。我们经常吐槽新媒体内容低俗，可翻看今天大部分的市场化报纸，能够明显感受到各版面新闻价值的坍缩，在视频内容制作方面更是一言难尽。当然，这其中不排除有新京报、财新、南方都市报这种仍在坚持的媒体，但整体上传统纸媒内容的专业度、影响力、传播力的确呈现下滑趋势。

竞争和压力始终来源于多个维度，前些日子关于“真正的新闻正在死去”的话题引起业界和学界共同关注。倘若这个命题成立，与“内容为王”紧密捆绑的传统媒体自然负有主要责任，且首当其冲。我们将陷入新的迷思：究竟是普天之下无新闻？还是传统媒体正在抛弃真正的新闻？

答案其实不言而喻，传统媒体曾经引以为傲的那部分优势正在丢失。有资深媒体人说，传媒业走进了粗鄙时代；也有大家剖析，大众传媒时代已经过去了，严肃新闻自然不再拥有广阔市场。

以上种种至少说明，作为传统媒体发展的一个阶段性的春天的确离我们远去了，至于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春天？则是后话。某种意义上，我并不喜欢“凛冬已至”这样的表述，更不认为传统媒体已经病入膏肓，只是，要说传统媒体正处在春天，那恐怕也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吧。

3

传统媒体未来几年的发展有一个关键词——“整合”，从各地报业的整合，到广电系统与纸媒系统的整合，再到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整合三台资源，这样的案例接下来应该会逐渐多起来。

事实上，新京报就是光明日报和南方日报两大报业集团进行资源整合的产物；过去广播电视台盛行的制播分离改革，看似分家，实则也是一种内部整合，典型如SMG。

只不过昔非今比，总台这样的党媒巨头进行融合升级毕竟只是少数案例，更多市场化媒体集团的整合其实是在为过去的扩张填坑。其背后的本质是，从黄金时代走过来的传统媒体在当前环境下显得比较臃肿，同样是积极整合，彼时是扩张式的，此时是瘦身式的，个别是为了转型发展，更多是为了减负存续。这一点在纸媒领域表现得尤为明显，一座城市动辄十几份本地报纸或一个集团养着四五家市场化媒体，都和现实条件格格不入。

基于这种前提，可以预判，在报业集团和广电集团实力格局稳定的情况下，未来一段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有报纸一出生就风华正茂，也不会再有转型的媒体喊出“我心依旧澎湃”这种豪言壮语了。

最后，我们尝试思考的问题是——如果现实环境并不怎么滋润，理想状态下，传统媒体的春天到底是什么？

信息传播模式匹配最新技术，并具备进化能力；经营利润和员工薪酬在较长时间内保持正增长，且保证外部商业主义无法对内部专业主义形成绝对冲击；在合法合理框架内，采编评人员80%的报题被通过并获得发布；传统媒体从业者的离职与转型数量稳定在安全可控范围内。

仅仅是满足这四条特质就已很不容易，再延伸下去，问号就要变成惊叹号了。也因如此，在传统媒体这场前所未有的自我拯救过程中，不轻易言“春”才是硬道理。相比之下，更有意义的大概是做一家值得尊敬的媒体，做一个有尊严的媒体人，无论在春天还是在冬天。